內太空之旅 INCOGNITO.P-3

2008111610:00

內太空之旅 INCOGNITOP.《通天塚》

No:L29-4【通天塚】

這個世間,無論哪個角落,都有光明與黑暗、美麗與醜陋、高貴與低賤。
兩種相反的東西,其實只是同一種的兩面。


然而,世人卻逕給了其不同的待遇。

因此,低賤的銜恨高貴的,美麗的嫌棄醜陋的,黑暗的咀咒光明的。
世代的殺伐、爭鬥、不幸與苦難因此而起。

有時,不禁要問:「究竟上天給予人類的是智慧還是愚昧?」

若是智慧,為何不能心辨黑暗與光明。視美醜為如一,從低賤生高貴?
若愚昧,為何偏又會分高低、憎貧賤、選美醜。

是否只因錯生一顆心,才使得人類只會辨美醜而不辨真偽;

知明暗而不分是非;懂高低卻不論善惡。

所以若說這世上真有什麼是該嫌惡的,應是自己的那顆「私心」吧!
因此在未丟棄「它」之前,想見到更美好的世界,只是做夢。


然,「夢」卻是這世界窮人們唯一的財富。也是所有人類唯一的通天塚!

***

時間:一九九五.八月二十九日

地點:台灣.台北

世上每一個最輝煌的都市,都有一條最陰暗的街道。
活在這裡的人,就像陰溝裡的老鼠。

沒人同情、沒人喜愛,也沒有人理睬。
生命對他們來說,已不再是尊貴和榮耀的事。

一條街外的觀光飯店,對他們而言,代表的是遙遠的另一個星球。
在這裡,「溫飽」才是人間大事。

任何團體提倡的如火如荼的運動,波濤洶湧的派系鬥爭,國家的經濟、前途……對他們而言,都不及一塊發霉的麵包重要。

這裡,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是又有一個傢伙「走了」。
於是,大夥又能擴張一些擠得像沙丁魚似的「地盤」。
另外就是……再加上一個稍微溫暖而乾燥的夜晚吧?

所以,今夜冰涼如水接近零度的氣溫和針頭般的雨珠已經平常得不值得抱怨了。
他們的世界,是很多人連夢都不曾夢過的世界。
然而,像這樣的世界,有誰想過,世上到底還有多少?

陋巷是敝篷的,兩頭開的巷口就是天然冷氣口。
浴缸就是他們的床頭,螢幕就是滿天星斗。

一如往常——咳嗽聲、清痰聲、呻吟聲……此起彼落,和著雨落在覆蓋身上塑膠袋的聲音,交織成一片殘酷命運交響曲。

驀地!一串清咳,猶如暮色中亮起的油燈!

咳的人有著明如星月的雙眸,透著慧頡、善良與溫柔。
只是,還蘊藏著無比深沉的鬱愁。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眼眸,根本不屬於這樣的世界。
然而,卻在此動彈不得……

所以,見到的人不禁要問:年紀輕輕為何在此?
不僅每一個好奇的在問,連年輕人自己都在問。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落難至此,就連自己姓啥叫啥都記不得。
他只曉得,有天閒逛到此,見眾人枕席薦褥,臥了一地,倦意襲來,不覺跟著就躺。

豈知,這一躺就是七天七夜。
其間,有人好奇上前探溫,竟覺其溫高若熾。不禁尖聲怪叫,等眾人圍觀,再探才知涼若冰炭。

「連……連長…………我看這小……小子,八成是……打擺子。」

一名尖嘴猴腮、蓬頭垢面的結巴老人向著另一名骨架奇大渾身上下卻又揀不出斤肉的灰鬢老者說道。

灰鬢老者尚未開口,旁的人卻先鬼叫起來:「我操,那還得了?沒事來了這麼個瘟神,咱們慘啦。」

「那還不趕緊將他弄走,晚了大夥兒全要陪他一起上七星山夜總會玩囉。」又一名插嘴說道。

打擺子,就是北方俗稱的「瘧疾」,由濾過性病毒所引起的七大瘟疫之一。
患者會間歇性發冷、發熱,古時由於醫學未昌,一經散布,日內全莊牲口無一倖免。

難怪這群曾歷浩勢,流離至此的北佬談虎色變,議論紛紛。

「安靜!」灰鬢老者嗓門大得人,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你們就他娘的那麼豬啊?都他娘的民國幾年啦,還有什麼『擺子』?去,聽個鴨王放屁,就全他娘的當天上打悶雷嚇得像烏龜似的。」

原來尖嘴猴腮的結巴叫「鴨王」,聞言不禁面紅耳赤,卻又不甘示弱反詰道:「那…………連長您……老人家……見多……識廣……就一定……定知道……這小子……得的是……啥怪……怪症囉。」

被稱做「連長」的灰鬢老者,沒耐性等他說完,早已一把抱起躺在溝沿,渾身濕透的年輕人走回自己的「窩子」。

由於恐懼仍多於好奇,眾人均輟步不前,只剩連長一人忙著替昏迷不醒的年輕人換衫、拭身、餵水……

接連下來的日子,讓每個「臥龍巷」的居民們心驚膽跳地過著。

是否有瘟疫倒成了其次,光聽昏迷年輕人的慘號就足以讓他們全以為進了地獄。

唯獨連長一人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地替年輕人搓揉活血。更不知打哪來的祖傳藥冼,不惜工本似地全往年輕人身上餵。

年輕人瘋了七天七夜,全巷人也跟著捉狂七晝夜。

總算在連長苦心支撐下,「兩人」都揀回一條命!(連長沒被餓死累死亦堪稱奇蹟。)

醒轉後的年輕人卻往事一片空白,眾人見追問不出,也懶得再多費工夫。
至此,「臥龍巷」就多了一個阿達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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